【诸市顺利】君
*方诸第一人称
从昭明宫离开，已是两三月前的事了，三个月前霁风树还是光秃秃的样子，如今却已开满了如雪的霁风花。其他屋子早都被收拾了个大概，唯独我这间，被阿旭命人留了下来，与我上次走时并无两样。
书架上留下的书没有被挪动的痕迹，甚至连被子上的褶皱都没有改变，只是被覆上了一层灰。
我点上了先前那段用了一半的蜡烛，橘红色的火光在我的眼前跳动着，拼了命似的想要保持原有的高度，却仍不可避免在蜡滴滴落时矮上毫厘。
与这蜡烛一样，我能感觉到身体里的生命在一丝丝地流逝，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什么时候会停止，不知这次的柏溪后是给我留下半条命，还是直接耗尽我所有的生气。
不过此时这些也算不上什么事情了。
不能决定的事，哪怕关乎性命，也称不上重要了，我很早之前就明白这个道理，而此时，我能做的只是静静的等待，等待一个结果，等待一个人。
门没有关，也没有必要关，我早已对那人说过，要坦诚我的所有。
长亭上木板响起了咯吱声，不用多想，也知道是海市回来了，不用看到她，也知道她是没有受伤的，我早已熟知她的脚步。
她冲进了我的房间，洁白的衣服被绘上了点点红梅。
不用多说，我想她也知道我做的蠢事了。
我看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埋怨，又很快散去了，她慢走了几步，有些脱力地坐在了我的旁边，她看着我，不愿多眨一次眼，看得我不敢再看她。
“越州我们是回不去了，小皇子刚刚出生，若朝政不稳，需要名正言顺的人辅佐他。”
这句话是我不该说的，也是我不配再与她说的，我已经负了她太多。但这是我必须说的。
“我会作为斛珠夫人留下来的。”
海市像是也料到我会说这些了，她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，紧接着又抬起头来看向我，她总是如此聪慧，聪慧得让人心疼。
不知怎的，我的眼睛逐渐笼上了一层蒙蒙水雾，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，于是我仰起了头，眼眶中的泪也随之涌出，轻轻地划过我的脸颊，我又一次看向她。
“送阿旭和缇兰回来的路上，我就在想，若是你早生几年该多好，我就可以在我最好的年华遇到你了。”
“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，我就真的早生了几年呢，然后我们在宫中相遇，说不定就是我投壶砸中了你呢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你也没有让我吃到什么好果子，我们不打不相识，交换了姓名，再然后……我们就长大了，就认识很多年了，你便来向我提亲了。”
“好。”
她明明是笑着对我讲的，却也是红了眼眶，我用手抚上了她白皙的颈，在触到她的瞬间，我看到了比鲛珠还要灿烂的东西从她的眼中掉出。
她躲开了我想为她擦泪的手，胡乱用袖子擦了一把，又接着说了起来。
“就算我的父母不同意，你也不许反悔！我，我要和你一起做很多事情，要与你生儿育女，要再与你看一场霁风花。”
我也笑了起来，泪却是止不住。
“你把卓英忘记了。”
“我怎会把他忘记呢？”她像是有些怨我这样说。“他定是要比我们小上几岁，这样他便不会捉弄我了，我还要他叫我几声师娘呢。”
“你开心就好。”
“我当然开心，这么美好，怎么会不开心呢。”
一阵阵虚弱感向我袭来，我已是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。
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说。想与她说，还是不要生在宫中了，还是生在普通人家吧，过一次清闲的生活。想再夸夸她的眼睛，她的鼻翼，她的嘴唇，她的发丝，想夸她的一切，想亲吻她的一切。毕竟我从前好像除了夸她聪颖勇毅外，便没有夸过她什么了。
但身体允许我说出口的，不剩几个字了。
“对不起，我有点累了。”
“你会死吗？”
我极少在她的眼中看到恐惧。
“也许会，也许不会。我大概只是想睡一觉了。”
“好，你睡吧。”
她如此平淡的应了一声，紧握着我的手却暴露了她的紧张。
“记得叫醒我……不要让我睡太久。”
“好。”
她又应了一声。
我缓缓闭上了眼睛，逐渐沉入了黑暗，须臾间，我好像真的看到了她所说的另一个世界，在那里，我正挥着锄头，而她便站在一旁的田埂上挎着篮子看着我。
她忽地笑出了声，我就抬起头看向她，问她怎么了，她没有说什么，只是轻轻唤我“夫君”。
声音青涩的“夫君”。
声音欢快的“夫君”。
声音疲惫的“夫君”。
声音清亮的“夫君”。
……
“师傅……夫君。”
我又闻到了霁风花香。
end.
*觉得原剧的结局总是意难平，所以想以方诸的视角，来写他最后是醒了的，而且醒的时候霁风花也还开着。
*在万千世界中，会有无数个方海市叫方鉴明夫君，而只有这一世的方海市是先叫的方鉴明师傅。他们这段经历是独一无二的，这就好了。
*最后，很喜欢结尾的一段对话：
海市：这月亮大概千百年前就这样了，一定是在告诉我们，世上是有东西可以永恒的。
方诸：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，所谓的永恒，也许只是人生的执着。
海市：那就一直执着吧。
那就一直执着吧。
评论(2)